“羊和人一样，想找到草多的地方，因为没有草，所以就使劲跑使劲跑……”

放羊人

早上5点，在距离金川区宁远堡镇两个多小时车程的青羊口深山里。马榕和她的丈夫就已经起床了。马榕准备早餐，做卫生，她的丈夫到羊圈里隔开大羊和小羊，然后把大羊赶出圈。羊已经养成了习惯，一离开圈，就会向着自家的草场跑去。等两口子吃过早饭，马榕丈夫骑上摩托车上山圈羊，马榕则留在家里喂小羊羔子。

羊在山里跑得快，像是一群云，翻过一个又一个山头，这时候就需要男主人照看，一来放羊人都默认有自己的地盘，二来羊跑得散了，跑得远了，就容易跑丢、或者是和别人家的羊混到一起，徒添麻烦。所以每隔40分钟到1个小时，男主人就要上山去赶羊，这样来来去去，基本到晚上9点左右，羊和人才能回家。

“有些人觉得养羊好、轻松，说，你们在山里面睡大觉呢。但其实养羊特别辛苦。”马榕说。

一年四季，照顾小羊羔、打疫苗、剪羊毛、拉草料，夫妻俩基本没有闲的时候，成天就在山里和羊待着，就连过年也是匆匆下山过个年三十，第二天又继续上山。

而住在山里，自然有诸多不便。“我们一周要下山一次，拉米、拉面，还有一些吃的蔬菜。”马榕说。

其次就是水、电、通讯网络的缺乏。

打电话得跑到山顶上找信号，与外界沟通非常困难，更不用说在闲暇时刷手机了。没有电路，只能使用太阳能板发电，但非常不稳定，经常在夜晚出现灯亮着亮着就没有电的情况。至于水呢，得到附近的井里去拉，放羊人口中的“附近”，最近也需要走好几公里。

缺水、缺电、没有通讯信号，这群与世隔绝的放羊人就在山上过着“山中无历日，寒尽不知年”的日子。

跑 羊

在青羊口草场的精黄胶泥井，放羊人赶着羊群过来饮水。记者焦旭玉摄

下午1点许，在青羊口草场的精黄胶泥井，一群羊从远方“咩咩”叫着赶来，因为干旱，山里好几个井都干了，附近的放羊人都把羊赶到这里来饮水。

羊很快就走近了，在它们的踩踏下，地上涌起一层灰尘，在热辣辣的太阳下更显燥热，但井水却是冰凉可口的，羊们很快就在狭长的喂水槽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。

一群羊刚喝完，一群羊又从山那头走来，仔细看去，井口附近的几座山上，一道道汇聚在一起的白色的线条分外醒目，那就是羊群走过的痕迹。每天，附近的放羊人都从四面八方把羊撵过来喝水，等喝完水，又赶着羊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。

山上的放羊人都骑着摩托车，在凹凸不平的山路里，这是最好的代步工具，“这么把羊赶过来赶过去，三天就得耗费一箱油。”一个放羊人说。

羊为什么要一直跑呢？

没有浪漫和商业化的回答，马榕说：“因为太旱了没有草，在羊圈附近吃不饱嘛，它就想找到更好的草，然后它就往远里跑，它想的可能是跑得越远，可能找的草越多呗。”

山里的羊早晨从羊圈出发，到自己熟悉的草场，就要跑将近10公里，一个来回，就是20公里，而且它们一刻不能停歇，否则就要饿肚子。

这样的觅食环境，造就了山里羊特别的品质。

“你看我们的羊的肚子。”马榕指着羊群，说：“山上的羊是没有肚子的，因为它跑的路多，家里面养的羊，它肚子是比较大的，因为它跑的路比较少嘛。”

同时，因为山里人少，感染源少，吃的草杂，山里养出来的羊，肉吃起来也比较鲜嫩、健康。“这个吃过我们羊肉的人都知道，养过羊的人也知道。”

羊与人

6月，大山里的天碧蓝如洗，但天幕下的羊和人好像一个样，都为了“一口吃的”而奔波着。

“我们村子里大概有10多户人家像我们一样在山上放羊着呢，每一户养着700至800只羊，估计总的来说有8000多只。”马榕说。

据她介绍，这些能到山里来放羊的人，都是儿女上大学了或者已经工作了，家里没有要操心的事的人，当然也是急需用钱的人，“儿女的学费、生活费，还有房贷、车贷，负担就大得很。”

但这两年，羊的行情却一年不如一年，“我们卖的都是羊苗嘛，往年羊羔养到两三个月大的时候，那些羊贩子就来收走了。但今年，没有一个羊贩子进到山里来。只能打电话叫，你叫过来和人家自己来收，肯定不一样，人家就使劲砍价、压价，真把人给愁的。”

羊的行情不好，让放羊人睡不安稳。

雨水少，更让他们叫天天不应、叫地地不灵。

“雨水少，干旱，羊没有草吃，我们就只能买苜蓿和玉米籽，但就感觉，刚买回来还没怎么样喂呢，就又要买了，而且苜蓿和玉米籽也涨价了，贵得很。”

天气干旱，没有草，放羊人就只能买饲料喂养羊，但是行情不好，羊卖不出去，就没有钱买饲料，这好像是一条循环的死路。

那为什么不自己把羊拉到山下卖呢？

“把羊送出山太难了。”马榕说：“山上的放羊人没有车拉羊，而且就算拉下去了，也没有销路呀。”

希 望

山里羊走不出山，山外的人找不到羊，在这种现状下，希望在哪里？谁来打通这条艰难的山路？

马榕期待的目光落在门口的几个大字上：山湾跑羊智慧农场。

在本地，金川区宁远堡镇山湾村的跑羊早就闻名遐迩，为了让山湾羊肉走出村子，走出戈壁滩，早在2021年5月，金川区宁远堡镇山湾村党支部就成立了山湾养殖农民专业合作社，打造以“山湾跑羊”为核心，集跑羊生产加工、餐饮驿站、戈壁文旅为一体的特色羊产业。

2022年，山湾村又争取“一村一品”示范村建设项目，投资3500余万元建成集标准化加工车间、产业研学中心、展销中心及餐饮驿站为一体的“山湾跑羊”乡村振兴产业园。

一年又一年，经过几年的发展，“山湾跑羊”不再只属于山湾村，而是一个有能力辐射周边村落的乡村产业，这也是马榕及山中放羊人眼中的希望所在。

“如果山湾跑羊做得好的话，我相信我们的羊销路肯定没问题。”马榕说：“我就希望山湾跑羊越做越好，越做越大，给我们老百姓带来更多的好处。”

一个放羊人在羊喝水的时候说：“现在这个时节，有一种黄色的刺花花开了，羊特别爱吃，到处找着吃呢，就算长得再高，羊也能爬上去。”

山上的放羊人就像山里的羊一样，只要有个奔头，就总能在山上不停歇地“跑”下去。（记者焦旭玉 屈冰 实习生刘培允）

编辑：赵国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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